初中习作时,写了一篇描写住在乡下的外婆的文章,语文老师看了很受感动。然而,那时我并不觉得那文章有多真诚。我觉得自己只是流水账式地摹写故事,修剪记忆的枝芽。不可置否的是,那时候的我真的相当喜欢外婆家——现在我已经不会再用这个称呼,因为显得有点幼稚——比起那些佯装幼稚的同辈人,会考虑措辞是否幼稚的我才是真正没长大的那个。如今驻足于此,我能回想起记忆中的一切。我能听见时钟还在自顾自地转着,在我还有无数午后可以虚度的时候,那声音既不使我宁静也不使我急躁,我只是能发现它还在那里,只是如今,竟然已经轮到我来感叹时光荏苒。那时的后花园,那时的廊道,和我的记忆一并杂草丛生。人,无法同时拥有童年,和对童年的感受。

八九岁的我,在作文里用成语就算是了不起的我,喜欢用“远方”当作文的标题,因为看起来很高级。那远方,纯粹得连引申义都不带,就是目之所及的最远处。这种无趣的记忆,如果不写这篇文章,也许永远不会有被回忆的机会。在回忆性质的叙写中,许多人会表达欲要回到某段特定时间的强烈意愿,比如回不去的童年。然而,倘若给我古今无数文人墨客梦寐以求的,回到过去的机会,我绝不愿回去。不是过去不够美好,也不是当下如日中天,只是在历史与现在之间,我已经成为了自我。这条遍开奇迹之花的路,如是再走一遍,也许一不小心就会去向不同的分支,于是,我便不再是我。

事实上,那篇文章相当真诚,自己都无法感动的文章显然无法感动他人。兴许那并不是坏事。有感而发的文章,我往往写不长甚至是写不下去,反而是因为“想写”落笔的文章中,耐着性子写完的居多。毕竟,将霎那的灵光编制成一整篇文章,是需要相当功力与耐心的壮举。加之理想易相,现在写文章于我而言近乎是一种消遣,我不再因为文章写了一半放任不管而谴责自己。

我还是无比骄傲,无比自我,我还是了不起的空想家。驻足于此,我能看见层层叠叠的未来后的远方,这里是一切故事的交汇处与起点。驻足于此,即使是不喜欢励志故事的我也会认识到,也许我当前进,因为这将是一段被奉若珍宝的日子——今日之我所在之间,凡过去者皆为青春。至少现在,我可以同时拥有青春,和对青春的感受。